第 59 章 祭天_跟病娇太监比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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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祭天

  冬至那日十二月廿一,宜祭祀祈福。

  “花车出来了,花车出来了!”

  “车上那姑娘是哪家的?模样可真好!得给我家小子打听打听。”

  “别瞎说,祭天大典上花车游街的人选都是达官显贵,这次是个姑娘家,说不准是公主呢……”

  “咱们陛下尚未而立,哪儿来这么大的公主?”

  宁晚心站在主街尽头的花车上,一袭盛装,一柄特制的长剑执在背后,做了一个起手式。

  她到底没拗过陛下的意思:“祭天大典那日花车游街的人就定你了,到时候脸上油彩涂厚一点,谁也认不得你宁晚心。”

  西侧贺元楼上一枚花球扔了下来,宛如一个信号一般,乐声起,车马行,宁晚心起剑,一个探海翻身踩上前车辕。

  大街小巷被观礼凑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顿时爆发一阵震耳的喝彩。主角宁晚心却全没在意这些掌声,反而在电光火石朝贺元楼上投去一眼,二楼的雅间里,一美妇对上她的视线,勾唇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端妃叶氏。

  原本丢花球开彩的人该是皇后才是,可薛氏此时尚在宫中抄经养心,这差事便落在了近来在皇帝跟前很得脸的端妃头上。

  论姿色,端妃同皇后也不过平分秋色罢了,现下之所以瞧着隐隐压了皇后一头,说起来,还是魏澜的功劳。

  瑾太妃的事情被捅到宁晚心跟前,魏澜干脆顺水推舟把自己的底细露给她看,二人交心之谈,薛汀兰的计策没有成功,可算计确是实打实的。

  魏澜本就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他不会去动皇后,但他可以提点家世同样不卑的端妃。

  端妃风头大盛,薛汀兰不可能不慌,人心一乱,有些事情免不了急躁出错。皇帝这段时日既要顾着秦王和其在朝中的手眼,还要准备祭天大典,这些就足够他焦头烂额,妻妾在这个时候凑在他面前争风吃醋,皇帝一气之下罚被告状的皇后在自己宫里抄佛经,告状的娴嫔也罚在自己宫里禁足。

  反而是端妃牢记魏澜的提点,在自己宫里清净度日,捡了个大便宜。

  宁晚心还记得凤仪宫设宴那会儿,自己被薛汀兰刁难,这位端妃为自己说了两句话。虽然她的出发点也许是找皇后的不痛快,但宁晚心还是记得这份人情。

  她亦朝端妃露了个笑容来,脚下用力蹬在车篷上,在半空做了个难度很高的倒翻,不出意外又听见一阵喝彩和掌声。

  宁晚心重新踩在花车上,落地的时候顺手挽了个剑花,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远方举行祭祀礼的院所,依稀能见属于皇帝的明黄色仪仗顶端。

  她在心里想:魏澜就在那里。

  只是这样想着,心里头就不免高兴起来。

  掌膳姑姑说晚膳多添两道菜,犒劳累了一整日的郡主和大人。等她和魏澜回去,直接就能用膳。

  这般思量着,预计要忙上一整日的祭天仪式也不枯燥了,忙碌一日,归家之后爱人在侧,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只要想到魏澜,她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的生命,好像又能鲜活地有所期待。

  她站得比旁人都要高,是以最先被飘扬的小白花落在身上。她尚未反应过来,只听长街里一阵熙攘。

  有人惊喜地喊:“下雪啦!”

  “瑞雪兆丰年!瑞雪兆丰年!”

  “老天保佑,陛下保佑,来年再丰收!”

  这些百姓的愿望朴实且简单,便更容易感同身受,宁晚心由衷地高兴起来,却碍于众目睽睽,不好真切地笑出声,只能小小地吸一口气,抬剑起势。

  花车仍在行进,主街一片喜悦欢呼声,宁晚心一轮剑舞完毕,正待稍微歇一口气,却见一人终于从簇拥的人群中挤出来,扑到花车跟前。

  宁晚心心中猛然一沉,执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人身上所着,乃皇帝贴身侍卫服饰。

  百姓并不知晓发生何事,他们只看见簇拥着花车的仪仗和侍卫给一人让开一条道路,不多时就见那舞剑之人从花车之上一跃而下。

  她手提长剑冲了出去,拥挤的人潮不明所以,目及她手上由特殊材料制作的长剑,虽然明白不具有攻击性,趋利避害的心思仍是处了上风,围观者下意识躲避退让,竟当真让宁晚心辟开一条道路来。

  ……

  宁晚心步履如飞,却全无察觉,视周遭的瑟瑟风雪以致一切为无物,耳边俱是那侍卫急切所言:

  “秦王谋逆犯上,彻底反了,现在他的人兵分两路,一支混进了祭祀的仪仗队里,现将陛下困在了天坛。另一支在护城河外等着城内放行里应外合。”

  “魏大人强记,在典礼进行的时候察觉队伍里有异样,寻个由头将打法了小人来寻您,谁知刚走过圜丘,里面就乱起来了……”

  宁晚心听完这段叙述,情急之下将事情全想明白了。为何秦王出逃去往苦寒之地沧州而不是旁的地方,这些全是早有预谋,他竟在沧州养了私兵!

  然而当这个时机想清楚这些,也并没有实际的益处,当务之急是解天坛的困境。

  秦王的人杀回来,魏澜现就在最危险的地方。

  宁晚心使劲咬着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不要乱了方寸。找晋国公怕是来不及了,最近皇帝跟薛汀兰生了龌龊,去求助恐怕晋国公生出旁的心思来。

  她当机立断,从自己头上拆下一根金簪:“你带着这个,回皇宫寻咸福公公和咸庆公公,让咸庆带着虎符去行营找御林军的徐将军,你同他一道,向将军说明。咸福通晓天坛那边的布置,让将军分一队人马跟着他去支援。”

  那侍卫接过金簪,当即应是,转身欲奔赴执行命令之际,忽地停顿了下,转回身来:“……郡主,您跟小人一道回去吧。”

  事已至此,宁晚心再于长街上,倘若秦王当真进城,她就是妥妥的靶子。

  宁晚心摇头。

  魏澜在天坛,她除了那处哪里也不会去。

  侍卫还待再劝,宁晚心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厉声道:“没时间了!快走!”

  宁晚心头上所戴的簪子拆下来,一头如瀑的长发飘散在风雪里。她奔走在去往天坛的方向:事情交代完,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她要去找她的魏大人了。

  ……

  “狗皇帝祁玦!待王爷进城,这天下便再要易主了!”

  祁玦现在暗恨仪仗布置的太隆重,居然能藏这么多人。

  这事儿说到底还在魏澜。他顾着祁玦登基之后第一次祭天,还是隆重一些以示天威,是以将合制的仪仗都抬了出来,单仪仗队便有一百二十八人。

  现在秦王的近三百人将护驾的侍卫和皇帝围在中间,剑拔弩张之际,祁玦冷哼一声,朗声道:“你们当真以为凭这些人便能同驻守皇城的正规军对峙?未免可笑!现在投降的,朕饶你们不死。”

  “休要听狗皇帝胡言!”那打头的一副了然于心的讥讽面孔:“神武营的人在天坛外守职,如今内里被我们的人封锁,纵使能进来又如何?那些人根本不够看的。若不想救回去个奄奄一息缺臂少股的皇帝,就乖乖听话,别动我们。”

  “至于九巽军,呵呵,估计已经在城外被歼灭了吧。”

  “或者您想等宁家那个丫头片子接到消息带着御林军来?呵呵,等她人到了,王爷早已进城来,到时候大事已成,说什么都晚了。”

  魏澜跟祁玦一道被围着,虽然一身与旁的宦臣不尽相同的服饰,但身边祁玦正同叛军交锋,他又自始至终低垂头颅,倒也不如何显眼。

  闻叛军此言,魏澜眼中闪过一抹阴霾。

  说起来,他并非大意,反而是谨慎得过头了,疑心晋国公生离心,只让神武营守卫外围,又恐秦王有异,九巽军置于城外防备,漏算了秦王在京城的余党,致使如今两难。

  而他并不是个会因为自己的失误推卸责任惴惴不安的人,错了就是错了,为今之计当是想办法拖延。

  祁玦拧眉道:“朕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自认对待下属臣民并无半分苛刻,你们为何要听秦王挑唆加入叛军之流?”

  那小头领闻言立时激动起来,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你懂个屁!”

  “我们是叛军,你就不是吗?”

  “燕帝手下那个小太监找到我,让我去城隍庙取一样东西,取到手就提拔我升一等护卫!千邑千金!”

  “可你们居然谋逆杀了他!”

  “……”

  “……”

  不止祁玦,连魏澜都一时无言以对,却也再说不出一句反叛谋逆之类的指责。莫名其妙地挡了人家官路财路,招人家恨倒也不冤。

  “呃……”祁玦这会儿有些同情他了:“秦王许你什么了?你确定他能做到?”

  “呸,狗皇帝,你以为谁都像你!”

  祁玦下意识偏头想跟魏澜说句话,这么一动作,一众原本追着他的视线顺着挪到了魏澜身上。

  “你这阉狗!就是你祸乱朝纲弑君篡位!”

  魏澜抬眸,眉头一挑。

  “还有那个妖女!想等她带人来?做你的美梦去!我现在就把你千刀万剐,看她是幸灾乐祸还是不得好活!”

  他说完,却见那大太监原本不起波澜的眼神一瞬间犀利起来,原本俊秀的面容上竟瞬间蒙上挥之不散的阴鸷,以至于他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一时骇极,竟然后退了一步。

  在一众战友面前让一个阉人震退了脚步,他一时间恼羞成怒,就朝着魏澜走过去。

  可不等他做什么,身后陡然传来一漠然的女声。

  “御林军在此,尔等束手就擒,死罪可免。”

  祁玦面露喜色,没想到宁晚心的支援竟然这般迅速。魏澜却眯起一双眸子,并未言语。

  不论是叛军还是皇帝一行,闻言都朝那道声音的方向看去。

  宁晚心仍是游街那一身浓墨重彩的打扮,提着一柄长剑,一头墨黑的长发尽数披散,随着呼啸的风雪扬起。

  叛军哗然。

  须知天坛各个出入口已经被他们的人封闭堵死了,这女人是如何进来的?为何他们没听见一点儿声响。

  “休听她信口胡说!”那小头领是个聪明的,笃定地说:“御林军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过来?”

  宁晚心勾一下唇角,抬起手朝后上方指了指,“这位将军……连御林军的旗帜都不识得了?”

  天坛高而厚重的围墙外,旌旗的一角缓缓滑过。

  那小头领的脸色瞬间黑沉。

  宁晚心将剑负在身后,盯着他道:“我相信你们是受到秦王的蒙骗,现如今,陛下未有大碍,大祸尚未酿成,诸位不畏死,但请想想自己的家人,回头是岸。”

  不得不说宁晚心一番时机把握的极好,先兵后礼,点明御林军已到,在叛军心神不定犹疑的时候,抛出这番怀柔的言辞,足以动摇不少数只奔着荣华富贵去的叛军。

  情势顷刻回转,祁玦趁机上前一步,走到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叛军面前朗声到:“朕与诸位说起来并无实际的仇怨,你们此次行动,活罪难逃,但是朕保证,死罪可免。并且朕会安排臣子将你们的苦衷收集起来,倘若真有冤屈,朕一定替诸位作主。”

  “这是真的吗?”

  “不会骗我们?”

  “要不是身上背着重税,家里揭不开锅,我也不会来这里。”

  祁玦听着叛军阵营里炸开的讨论声,再看向脸黑沉如锅底的叛军小头领,心里明亮不少,笑道:“朕一言九鼎,在场众人,皆为证人,若朕食言,大可……”

  他没注意到叛军的队伍里一人忽地抬头,手里金属的银光一闪,在混乱中摸到了他近前……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魏澜,此时最近的侍卫距离祁玦也有一段距离,想要就要恐怕也来不及。

  宁晚心始终留一份心神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看见魏澜的动作,漆黑的瞳仁骤缩,脑中仿佛被重击一般,朝他的方向疾奔而去。

  同一时候,自私自利狠辣非人的宦官魏澜一把将祁玦拽到自己身后。

  锋利的匕首穿透夹棉的袄袍,扎进魏澜的皮肉里。

  变故突生,偌大的祭坛一刹静默。

  暗色的血液融进细腻的雪地里,晕开一朵一朵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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