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代过_跟病娇太监比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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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代过

  咸庆个人提着一盏宫灯站在门口,眉头锁得死紧,在院门来来回回地踱步。

  他心焦了好一会儿,才闻见静夜里窸窸窣窣的人声。

  不消片刻,皎白的月色下几个人影逐渐走近。

  饶是事先被咸福知会过,咸庆见了让人背在背上,脸白得没有血色的魏澜,脸色还是一下子沉了下去。

  咸庆事先交代了人备好热水和伤药,这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

  魏澜这天是一个人随侍陛下,咸福也没跟着,他是后来才接着信,先使人给咸庆递了个消息让他提前准备好,回来的半路才碰见人,跟着一起回了偏院。

  咸福和背着魏澜的小内监一块儿把人在床上安顿好,一抬头,发觉咸庆面上的神情还是很不好看,忙扯了他一把,给他一个眼神。

  魏澜背上皮开肉绽,后背衣裳的布料已经碎裂,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衣料上大片大片浸湿的血迹。

  “你……”

  宁晚心抖着手去剪他的衣裳,才瞧着那狰狞的伤口,眼眶就红了,险些连剪刀都没拿稳。

  魏澜原本在闭目养神,感觉到什么似的眉头轻动,突然道:“里间杂家柜子下层有个小瓷瓶,里头是止疼的药粉,你帮杂家取来。”

  咸福想说他去,却让魏澜一个眼神摁住了。

  “你还道疼?胡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疼……”宁晚心瞧见他背上乱七八糟的伤口,心疼压都压不住。

  救青鱼是她自己的决定,她不觉得那种情况下,吃点苦头却能救下一个小宫女有何不妥。

  可她不想魏澜因为她的缘故受伤。

  虽然很抱歉,但若是魏澜会出面替她扛下这些,她可能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出手。

  她的确觉得名门与寒门的人没必要有尊卑之别,很多事情她也无所谓。

  但是魏澜不行。

  在她这里,魏澜要摆在所有人之前。

  就因为这样,她才越发难受。

  她怎么就让魏澜受伤了呢?

  心里发苦,她嘴上便也少不得带刺。

  嘴里分明是不满的话,可咸福抬头见她神情,瞬间怔了怔,突然就明白了他家大人的心意。

  魏澜的眼睛始终合着,直到听见关门的轻响,他才撩起眼皮,坐起身直接将身上同伤口搅在一处的衣裳一把扯开。

  深色的衣料浸了血色也看不太出来,只是已经在凝合的伤口被重新撕开,衣料上沾着细碎的皮肉。

  魏澜却仿佛觉不出痛一样,他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语气却平淡的可怕,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上药,更衣。”

  咸庆还没回过神来,魏澜已经把自己上半身脱了干净,露出半身白皙的肌骨。上面遍布深深浅浅的疤痕。有些只剩下一道白皙的轻浅印记,不仔细看甚至不会发觉,还有一些狰狞可怖,让人不敢想象那施刑的器具作何面貌。

  咸庆的唇抿成一条线,将药粉洒在魏澜身上。

  魏澜背上鞭痕交错,药粉顺着伤口渗进去,蜇得他拧了拧眉。

  咸庆觉出他为不可察的些许颤栗,手上不由轻了很多,垂眸淡淡道:“……这位娴妃,倒是真当我们内务府是软柿子。”

  咸福换了热水来,重新拧了条干净的帕子,闻言嗤笑道:“娴妃后头,怕是牵着大鱼呢。”他查到的消息比咸庆多些,想的也比他深一层,“罚个宫女的事情,不过是想试试看郡主在帝心的位置,她大抵也没想到姑娘会站出来,后头咱们大人又去替了罚……”咸福说到这里,面上也有些无奈。

  说到宫女的事情,咸庆两手搅着一节干净的布条,面上原本平和下去的懊恼之色又起,都不需要魏澜和咸福多言,他自己垂下脑袋:“我安排跟着姑娘的人又出事了,就该让苏嬷嬷跟着去的……”

  “你偏瘫了吗?”魏澜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别揪着了,给杂家缠上。”

  “哦。”咸庆让他骂了也不见反应,给魏澜包扎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

  魏澜忍无可忍,自己接手在末端打了个结,也不用他,自己拿过咸福递来的干净里衣穿好。

  虽然时机不对,咸福仍然没忍住似的乐不可支,他知晓咸庆瞧着没心没肺,其实数他心最重。是以用调侃的语气安慰道:“今儿个这场面,别说带苏嬷嬷去了,就是带着西王母去结果也就那样。再说,人家夫人小姐们身边都跟着丫头伺候,就咱们郡主,带着个嬷嬷,苏嬷嬷那张脸混在一群争奇斗艳的丫头里面……你敢想吗?”

  咸庆眨眨眼,恍惚道:“……好像是不怎么好看。”

  魏澜时候卡的好,他这边快刀斩乱麻似的把伤口都处理好,等宁晚心终于在他一众杂物里寻着那瓷瓶回来,魏澜已经穿着一身白色的干净里衣,好整以暇地坐好等着她了。

  这点小伤魏澜虽然不至于放在眼里,但是板着腰背坐直还是相当辛苦的一件事,这么会儿工夫,他背上就一抽一抽的疼。

  可是看着宁晚心的眼睛,那些痛楚便也不算什么了。

  咸庆把帕子往她手里一塞,拉着咸福出了门。

  魏澜不甚在意地瞥她一眼,仿佛不明白她为何这般大惊小怪似的嫌弃道:“你第一天认识杂家?不过是二十鞭而已,值当什么?”

  伤口都包扎好了,宁晚心哪里还不明白止疼药粉什么的都是藉口,不过是面前这个口不对心的大总管看出她的情绪,支她离开不教她瞧见。

  这人老是这样,挑开锋利的言语,内里是不着痕迹的体贴。

  宁晚心放下那瓶药粉,站到魏澜身前。

  魏澜仍拧着眉要说些什么,瞧见宁晚心的脸,却是一顿,原本想说的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你……”

  宁晚心眼睑轻动,就那么滚了一颗泪下来。

  她是很少哭的人,甚至在慎刑司面对那些闻所未闻的刑具时,她也没有流过眼泪。

  “你别哭啊,真的不疼……”魏大人不会哄人,也没哄过人,瞧着她通红的眼眶,好看的眉头拧着松不开。

  宁晚心盯着他,始终不说话,心里想的是在婵娟殿里,这人不管不顾地自作主张,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

  魏大人向皇帝求了个恩典。

  她原本打的好算盘,她替青鱼受过,连吃苦头都想好了,却没料到魏澜会跟在皇帝身后,出现在她面前。

  之后的事情就全然脱离了她的控制。

  魏澜说:是他没教好嘉瑞郡主在宫中的规矩,罚也罚不到郡主身上。

  当时薛汀兰不满道:“魏大人是说,宫人犯错,本宫还罚不得了?”

  那个时候,宁晚心第一次希望魏澜辩过不她,皇帝也不要成全魏澜。

  可是他还是不疾不徐,如同以往每一回以身犯险的时候:“非是,礼不可废,娘娘罚的好。然教不严是小人之责,小人愿意一力承担。”

  他淡漠地跪着,没有多一分的表情,从始至终,也都没看宁晚心一眼。

  可是宁晚心想,与他何干呢?

  薛汀兰其实也不能理解。

  她不理解明明惩罚一个宫女就能结束的事情,为何宁晚心要来护着人。

  她更不明白宁晚心这个不会攸关性命的决定,魏澜做什么上赶着替她扛。

  魏澜领罚,皇帝自然不肯能真的动他,打了二十鞭意思意思也便揭过,比宁晚心本该受的轻了不少。

  面对薛汀兰的疑惑,宁晚心只说:“我带出来的人,该我护着,这是我的道。”

  至于魏澜,宁晚心看着薛皇后怀疑的眼神,并没有多解释一句。

  他们都觉着魏澜冷心冷肺,在利用她,不会喜欢她。连他护着她,都要怀疑后头的深意。

  宁晚心很难受。

  此后她小心翼翼放在心头的柔软,便再不想给无关紧要的人碰触。

  她的大总管特别好,旁人都不知道,那就算了,她来珍惜。

  只是,宁晚心微微昂起脸,不让魏澜看晶莹的泪光。

  “谁哭了……”她因着起伏的情绪,声音还微微喑哑,“魏澜,你能不能别这样……”

  她吸了一口混杂着淡淡药味的气,“我惹的事,凭什么让你扛啊……我是谁啊,你又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替我受过……”

  月圆佳节,合京喜庆,咸庆他们也凑热闹,跟小厨房那边做了好些月饼,分给偏院里众人。

  月光照进轩窗,把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

  两人在月色里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魏澜首先偏开视线,叹了口气。

  他这一叹,脸上恹恹的淡漠便裂开一道痕。

  魏澜轻轻拉过宁晚心的手,稍一用力,让她靠得更近一些。

  他的手指握在宁晚心纤细的手腕,指尖往上探了探,摸到一点凹凸不平的疤痕。

  他眸色沉了沉,没回应宁晚心那一连串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杂家是你的谁,杂家凭什么呢。”

  她在魏澜眼中看到那点儿迟疑和困惑:不是夫君吗?

  成婚那晚,她看见魏澜,眼睛陡然亮起来,唤他夫君。

  宁晚心倾身抱住魏澜,两手不受控制地抖着,几乎是用气声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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