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_蓄意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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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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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韩费凡心情非常好。他这一次买的几个原石,有四个都开出了上品好东西。

  他将其中最好的送到了上面,得到一份幕后大老板——大先生私人总厨亲做的全席赏赐,从银谷安排直升飞机送来,打开纯金餐盘的时候,碧玉莲叶托盘中的甜点露楚色泽艳丽,微微颤动,这是从宫廷传出的美食,要做好又要新鲜颇为不易,充分说明了大先生对他上贡的满意。

  剩下的也会让他赚了不少,足够打通另一门新产业的资金壁垒铺垫,

  当下韩费凡就要安排再去寺庙里还愿塑金身,感谢佛祖庇护。

  赌石这条路,眼力和运气一半一半。

  翡翠原石的山料和仔料不同。山料都是直接开采的,裂纹多,粗糙。

  而一般用作赌石的仔料是卵石,这些原石覆盖着原生皮或者风化皮,看不见里面的东西。就算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也没有有效的仪器能直接通过外壳去断定里面是宝贝还是废料。

  所有判断只能通过外面的壳的情况,来推定。

  很显然,这一次的善心给韩费凡带来了不一般的好运气,除了一个冰种外,他竟然破天荒开出了两个巨大的玻璃种,其中还有一个是上等的阳绿。

  翡翠向来是色差一等,价差十倍、水多一分,银增十两。

  这回韩费凡完全是满载而归。

  他心情好,整个韩家宅子都是高兴的。晚娜趁机又要了两个包包。所有宅子的佣人们也得到了加餐。

  莲齐也去取了餐,回来的时候阮颂看她神色不太对。

  追问之下,莲齐才说明了缘由:“刚刚我去领餐听见真真小姐和夫人在后院生气,说她不想要你——”她担心看阮颂,“如果她不想要你,那你怎么办呢?你这么小……把你送出去工作吗?可你能做什么呢?马上要是真真小姐给老爷一说,恐怕今晚你都留不下——哎哎……”她唉声叹气,是真心为小阿颂难受担心。

  阮颂沉默听了好一会,忽然站起来,左右一看,她看到了柜子上一根废旧的丝带,走过去抓起就向外跑去。

  莲齐愣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阮颂已到了后院。

  莲齐急得跺了一下脚,还是只能停在小罗马柱旁,眼睁睁看着阮颂向那对母女走去。

  后院碧色的草地和花丛里,韩真真也在跺脚。

  “不要,不要!我什么伴都不要!我就不要!你说,你们是不是就只想要弟弟,不想要我——”

  晚娜耐着性子哄她:“怎么会呢?妈不是最心疼你吗?妈这回出去度假还专门给你带了好几个你喜欢的手办呢。”

  韩真真眼睛红红:“骗人,你骗人!”她用头在晚娜肚子上去用力拱,似乎这样就能将里面可能的弟弟拱掉,“你又骗我,你明明就是去修肚子准备生弟弟了!”

  晚娜面色微微一变,肚子又被顶得痛,她伸手想将韩真真推开,没控制住力度,韩真真一下摔倒在地,索性坐在地上哇哇哭起来。

  看着那张过分普通到自己截然不同的脸,晚娜有些不耐烦起来,又担心这小祖宗的哭声把韩费凡招来,压低了声音喝问:“别哭了。”

  韩真真哪里肯听,更别过头哭得抽噎。

  晚娜没辙,索性道:“随便你,那你自己去跟你爸说,看他怎么收拾你。”她一扭身走了。

  韩真真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泪眼朦胧中晚娜果真走了。她声音立刻收住,正伸手背抹脸上的眼泪,就看见一张干干净净的纸递过来,纸上有新鲜的茉莉花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她抬起头,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陌生女孩蹲在身旁,脖子上系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神态温和看着自己,很瘦,但那双眼睛乌沉沉漂亮极了。

  是哪家的客人的孩子吗?

  韩真真愣了一下:“你是谁?”

  阮颂微微笑了一下:“我是韩先生专门送给您的礼物,真真小姐。”

  “啊?”韩真真直起了脖子,“我不要。”

  风吹过草地,茉莉花掉了一地,香气随着两人的衣摆软软飘动。

  阮颂微微笑着,也不气恼说:“那好的。”

  她答应的这么平静,反而让韩真真愣了一下。

  阮颂脸上很可惜又很真诚的样子:“韩先生从北地开车三天三夜回来,原本是希望给小姐一个惊喜。不过,要是您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去跟先生说。”

  看着那双沉静的眼睛,韩真真不知为何也渐渐冷静下来了,是啊,三天三夜,父亲辛辛苦苦三天三夜带回来的礼物,她要这么拒绝的话,恐怕会很生气吧。

  过了一会,韩真真有些不情愿问:“你叫什么名字?”

  阮颂微微一笑:“阿颂。”

  “我可以收下你,不过有没有资格陪读,要看你自己能不能跟上。”韩真真居高临下看过去,只见阮颂瘦瘦的,小小的,但垂下的眼睫那么长,整个人跟旧旧的洋娃娃似的,加上脖子上的系带,还真是像个礼物。

  既然是礼物,那如果不喜欢,大不了,扔了就是。

  ……

  一直等韩真真走远了,莲齐才跑过来,看着捏着丝带乖乖站着的阮颂。莲齐仍心有余悸,按住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你跟真真小姐说什么了?”

  阮颂说:“我来请她留下我。”

  “我就知道。哎,阿颂,你真是太冲动了……这小姐脾气一上来,从不听人劝,除了老爷谁的账也不买。你这么跑出来跟她说,她肯定会更生气的……你太冲动了。”莲齐叨叨了一会,想起还没问结果,“那她怎么说?她答应了吗?”

  阮颂仰头绽开笑容:“嗯。”才不是冲动。而是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就像在矿区,在贩卖的那些孩子中,她总是能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莲齐听到这个结果,闻言难以置信啊的张大了嘴巴:“你运气真好啊。”

  阮颂果真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

  转眼就来韩家半年了,这半年里,她抓住了两个重要的机会。

  一是跟着韩真真上学校,她脑子够用,很快就能帮韩真真写作业了,韩真真顿时轻松起来,喜滋滋只觉这礼物是送到了自己心坎里。

  第二件事就是主动进厨房学习,实在是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实在将她饿怕了——至少从来没有饿死的大厨不是吗。

  效果也显而易见,刚去不到一个月,阮颂扁扁的肚子就开始鼓起来,连同一起住的莲齐也开始见风似的长,两人的脸都吃得圆圆的。

  她圆嘟嘟这样可爱,又年纪小毫无威胁,说起话来软糯糯说到人心坎里,每每有大人疑心她是故意哄人,一看到那双亮晶晶黑沉沉的眼睛,便只忍不住剩下了笑:“真是个小可人。”

  终于,连晚娜都对她留意起来。

  这日佛诞日午后,骤雨初歇,在佛堂跪拜完,晚娜觉得嘴里淡,想吃点甜的。

  阮颂立刻捧上了新学的甜品露楚。

  晚娜看着面前小叶碟里面的露楚,绿豆泥加上椰奶和蜂蜜熬制后一颗颗捏成了石榴籽的模样,涂上红色果胶,看上去漂亮精致极了。

  她懒洋洋伸出涂着丹寇的手拈起一颗,咬下去,甜蜜的味道瞬间填满口腔,小石榴里面还有一个小小软籽,这是用鱼子酱做的。

  晚娜不由有些意外地称赞:“感觉这和大先生那位私人行政总厨的味道比也不差呢。”

  韩费凡用目光警告她注意措辞,等他自己也试了一口,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的确不错。”

  细嚼慢咽,唇齿生香。

  就像是曾经吃过的味道。

  餐厅雕花玻璃窗外有隐隐的吵闹声,晚娜微微蹙眉看了外面一眼。今天又是韩其过来“请人”的日子,但不知怎么的,今天怎么这么吵。

  很快,一个穿着制服的门卫跑进来:“先生,小七爷说夫……陈小姐病重,想见您最后一面。”他说的陈小姐是韩其的母亲。

  韩费凡鼻间哼了一声,有些厌烦:“年年都要来一次,她也不嫌烦。”

  他挥挥手:“去吧,说我在开会——”

  手碰到了小玉碟盘,里面的晶莹漂亮的露楚小丸滚来滚去,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手停住,转头看等在一旁的阮颂:“阿颂,把这个送一盒过去,让他走吧。”

  一旁的晚娜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柔声嗔道:“老爷,你可真是心软,当初她那样欺辱您,您连在外面和别人说句话都闹得不成样子,可不就是仗着她家里有点钱吗?现在风水轮流转,我看您对她已经够仁慈了,真不用再给她脸——”

  韩费凡扬了扬手指,示意晚娜闭嘴。向阮颂道:“去吧。”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雨滴稀稀落落。

  韩其这一回没有等在旁边,而是直接站在铁艺大门正中,两个门卫打着伞站在他前面一米的地方挡住他往里面的路。

  “他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很冷,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深深的倦意,“你们告诉他,我母亲快死了,想见他最后一面。他也不肯吗?”

  他们看着韩其,像看一只落难的幼虎。

  一人按住包里新收的钱说:“哎呀,小七爷,刚刚我们已经顶着挨骂的风险进去试了,可是老爷不见,有什么办法呢?你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事的啊。”

  另一人说:“就是。你一个亲儿子都喊不动,更何况我们呢?是不是?以前陈家有钱,老爷愿意听一听,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老爷自己都忙不过来了不是?”

  雨水顺着韩其紧绷的下颔线滚进脖子,他纹丝不动。

  时隔大半年,韩其看起来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身量愈发挺拔,而那双眼睛也更冷了。

  看见阮颂出来,那双狭长又深邃的眼睛充满戾气立刻盯着她,带着隐隐的期待和厌恶交织,他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张了张嘴,等着阮颂开口。

  阮颂知道他想听什么,他在等什么。

  她乌沉沉的眼睛看着他,最终缓缓摇了摇头。

  韩其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熄灭了。

  阮颂走过去,将手里的伞和漂亮的餐盒全部递过去。

  “这是老爷给您的,请小七爷……回去吧。”

  韩其看着玻璃下的露楚,仿佛想起了什么,怔了一下,然后一瞬间突然笑了,那抹带着恨意的笑很快被他紧抿的唇压下,他的眼睛更红了,目光顺着咬着的唇移开,下颔线绷得紧紧的。

  “很好。”他慢慢说。

  他转过头,环顾四周,看着雨雾中漂亮的小洋楼,看着洋楼里面温暖的灯,看着前面两个窃窃私语的门卫。

  “很好。”他说。

  他向前走了一步,阮颂手里的盒子撞了一下摔在地上变得粉碎,里面晶莹漂亮的露楚滚了一地。韩其从上面踩了过去。

  小小的她差点没站稳,雨水从伞的边缘落下,迸金溅玉,打湿了她的脚背,冰凉且腥,这样的雨也不知道那个少年淋了多久。

  阮颂站着愣了一会,忽然撑着伞跑了过去,她跑得很快,几步就追上了韩其,踮着脚用力伸直了手臂伞微微倾斜,想为他撑一把伞。

  “滚。”他微仰着头没有去看她,少年俊美的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还是眼睛里面流出来的,他的声音也湿漉漉的。

  “不用讨好我。”他说,“更不需要你同情我。”

  “我不敢同情小七爷。”阮颂小声说,“可是——雨淋了会生病的。你看你的脚也受伤了,都在流血了,一定很疼很疼的。”摔落的玻璃伤了他的脚,淡淡红正从他的脚踝蔓延到地上。

  “你还真是好心。”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话,转过头看阮颂,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她,然后慢慢说,“小东西,送你一句话,好心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小阿颂摇头:“不是的,我帮助你,有一天你也帮助我,我们就都会好好的了。”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做的。

  韩其说:“我不会帮助你的。我也不会帮助这栋房子的任何一个人。”只会……摧毁他们。

  他向前一步,直接走出了小小的雨伞,走进了雨幕,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阮颂最后一次在韩家宅邸外见到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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