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番外_跟病娇太监比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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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番外

  宁晚心从昏暗的囚室走出来的时候,伸手挡了下正炽的阳光。两只手血迹斑斑,她却全不在意的样子,把写了一串药名的纸递给等在外面的咸福。

  咸福快步上前,一手扶住她,一手接过她手里的纸页。

  “以防万一,让太医再比对核查一番。”

  咸福低头飞速扫了眼,舒了口气,“郡主放心。”朝宁晚心长躬一礼,匆匆去了。

  咸庆始终在偏院守着,跟着来的青鱼以干净帕子浸水给她擦了手,瞧着宁晚心脚下踉跄了一瞬,心疼道:“郡主,奴婢备了水,您沐浴更衣之后再过去吧……”她想让郡主休息一会儿,却知晓她定然不愿,只得换一种说辞。

  宁晚心原想说不必,青鱼劝道:“奴婢听老人说血光不祥,您这样带了病气过去,对大人也不好。”

  听说对魏澜不好,宁晚心动作一顿,终于微微点了下头,哑声道:“劳烦快些……我不放心他。”

  青鱼眼眶瞬间红了。

  太医们商量了一套解毒的法子,旁人帮不上忙,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祁玦蹲坐在寝房外面的石阶上,半分帝王的模样也无。离休等人也不敢劝,站得不远不近地候着。

  身边垂下一抹阴影,坐下个人来。祁玦不消看便知晓那是谁,微微眯起眼睛昂首看向天上去。

  “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父王和母妃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小时候一直希望能有个兄弟陪我玩。”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府上突然来了个跟我年岁相仿的男孩儿,父王说是母亲表兄家的孩儿,遭难没了双亲,在我们府上借住。”

  沐浴更衣之后才过来的宁晚心看着陷入回忆的祁玦,心里也很想知道,小时候的魏澜是个什么模样。

  “我到现在都能记得,那日父王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我跟前,对我说:‘这是表兄,要好好相处,不要打架。’”

  小时候的魏澜话很少,对什么也一副没兴趣的模样,尤其非常不耐烦见天缠着他的祁玦。

  贤王和王妃倒是觉得让祁玦缠着的时候,魏澜难得有点少年的模样,是以对此并不多言甚至是放任,魏澜本人则被闹得苦不堪言。

  “表兄,等我一下……”祁玦手上捧着个装鸟儿的小笼子拼命迈着小短腿追前面板着个小脸的小男孩。

  “……离我远点。”那小男孩猛地停步回头,严肃着一张脸,手上还握着一卷书。

  祁玦一时没刹住,带着笼子一块儿把前面那小男孩撞了个大马趴。

  旁边伺候的下人连忙去扶,却一个个捂着嘴乐得不行。

  祁玦勾着唇角笑了笑,“他老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但是数九寒天,我甩开伺候的下人偷溜去亭子里玩,踩进了没冻结实的冰湖里,动也不敢动,还是他跑下来把我推上去,自己却掉了进去。”

  祁玦大喊大哭引人来了之后,被捞上来的魏澜冻得牙齿都在打颤。祁玦趴在他床榻边上整宿得哭,王妃拉都拉不动,又要照顾魏澜,还要顾着不省心的小儿子。

  “别哭了,”小小的魏澜脸上烧得红彤彤,眉头蹙得紧紧的,头疼欲裂满脸都写着死了算了,“吵死了。”

  他在冰湖里冻得伤寒,身上滚烫,总觉得热度和疼痛从骨头缝里往出钻,想入睡偏难受得不行,让祁玦闹得更是一阵耳鸣。

  祁玦不知是在跟宁晚心还是自己说:“他原本就难受,让我闹得更睡不着,想起来拍死我的心都有,偏又身上乏力爬不起来,连堵耳朵都堵不上,气死他了。”

  宁晚心稍微闭了下眼,能够在脑中勾勒出一点儿魏澜小时候的模样。魏澜小时候肯定也肌肤白皙,眼睛尚未有现在这般明显的狭长,圆溜溜的,但是瞳仁很深,一定非常漂亮。

  可是贤王夫妇对他再如何视如己出那也是寄人篱下的生活,亲身经历全族惨死,只有自己苟活这种事,对于尚是少年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宁晚心想都不忍想。

  她这般年纪遭逢大祸,没绷住心神成了个痴傻之人。

  而魏澜那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这一切……宁晚心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心里仿佛被反复撕扯着,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如若……如若他被贤王瞒天过海地护住,又怎么会……”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从世家皇亲沦落为卑躬屈膝见不得光的太监……

  “父王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阿澜不肯。”

  那年,方满十五岁的魏澜身板立得笔直,冷静地剖析道:“虽说一直以来我都抱病深居简出,可我模样越来越像小叔父这点如何也改不掉,时间一久,必会为有心人察觉。得王爷王妃收养照料,苟且偷安至今,若为此连累王府,魏澜万死不能偿。此其一。”

  “其二出于我的私心。”

  “入仕从军,非二十载不能丰硕羽翼,眼睁睁看着那狗皇帝尸位素餐,却要我为仇人的江山卖命,替他谋虑,为他死?做梦!”

  “我等不了那么久,也受不了假手他人。我自己的仇,自己来报。”

  最终,贤王还是妥协了。

  从此贤王府少了个表少爷,宫城里多了个名魏澜的小内监。

  要怎么办呢。那年魏澜还那般小的年纪,他一个人揣着滔天的仇恨,那些恨意浸在他每一块骨头里,流淌在他每一寸血液里,他再也不曾安眠过,午夜梦回脸上濡湿仿佛不是泪,尽是沈家人的血。

  他不愿意连累恩人,又想不来旁的法子,他每一步都踏在深渊里,却连退一步都不能,背负着仇恨和不甘,踽踽前行。

  祁玦咬牙道:“有些事情他不说,可我心里都省得。他作沈家人推翻□□,是篡位,是逆贼,是给沈家泼了脏水。但是魏澜可以。有些事情,沈家人做不来,祸乱朝纲的奸宦却可以。”

  “可他哪里是是什么奸宦……”祁玦思来恨极:“这么多年,这些年……人人都说他,阴鸷狠辣,罪论当诛,可他所作所为,害的人做的乱,却有多少是为了护住我,护着旁的人……”

  “他原就不是宫奴,那是我兄长,本就是这座皇城里最聪慧绝伦无人能及的公子。”

  祁玦把脸埋在自己掌心里,哽咽道:“从来都是。”

  他也在恨自己,明明都做了皇帝,明明知晓魏澜那些不为人道的艰辛,为什么自己不能更早一点,更快一点行动,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怎么狠得下心来。

  现在魏澜受伤中毒,是为了他,又是为了他。

  宁晚心始终沉默着,最后昂着头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

  宁晚心推开门,撞上几位太医提着药箱走出来,只留沈太医在床边,凝着眉目。

  房间里浓重的药味混着艾草的味道,熏得人心里焦躁难耐。

  太医说给魏澜解毒的过程很顺利。

  魏澜身上被施过针,宁晚心不敢动他,只小心地扯着他身上的被衾一角。他总是一副不急不徐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不过弹指。这时候毫无知觉地躺在这里,难得地显出脆弱来。

  宁晚心心里疼得揪起,嗓子彻底坏了,声音喑哑宛如磨了砂:“既然毒素已经清除,为何他还不醒来?”

  沈太医叹气:“这也正是老夫想说。”

  “解毒的方子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着开的,不会有问题。从魏大人的身体反应来看,要命的毒素已被清除的七七八八,其余的用药慢慢调理,不会有性命之忧。”

  “老夫方才针灸刺激大人几处穴位,却依旧不见转醒……观大人脉象,恐怕是这些年忧思竭虑,内里亏空,身子扛不住这些药力……”

  想来也不难理解,魏澜少年时候就净身进宫,明里伺候晨帝,实则日思夜想都是复仇。晨帝崩了,燕帝上台。他虽然不缺花用,却一个人管着偌大的内廷,饮食清减,多思少眠,旁人若是这般三年五载的人都受不住,魏澜却十几年如一日。

  “那待如何?”宁晚心此时根本听不进这些,“身子有亏就补回来,用什么药,缺什么东西,我都能找,我去找……”

  沈太医瞧着她那副神情,心里实在不忍,“……大人的身体若是急补,反而会适得其反。”

  “打个比方,就像一只瓷杯,常年不盛水,陡然以热水灌之,必因受不起而炸裂。郡主也莫要过于心急,老夫开一副药膳方子给大人口服,暂且将养着。只不过,大人到底何时能醒过来,恐怕还要看天意了。”

  “……将养,”宁晚心喃喃道:“好,你只是累了吧,那你休息,我等你。”

  “但是……请你莫要休息太久,我真的……真的害怕。”

  哪怕是被关在慎刑司被拷问的时候,宁晚心都没有像现下这般无措,她的眼泪砸在魏澜的修长的手指上,旁若无人地跟他说话。

  “我害怕,阿澜。你睡够了,就快醒醒吧。”

  沈太医闭了闭眼,转过身去。

  宁晚心的目光则始终流连在魏澜清俊却消瘦了不少的面庞上,握着他冰凉的手,想要用自己掌心的温度让他暖起来,哪怕只暖一点儿。

  他二人都未曾注意到,魏澜被宁晚心断指的左手抓着的那只手,在眼泪滴落于其上的同时,微微地动了下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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