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素衣微凉_3.兰萱·新婚_柔福帝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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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素衣微凉_3.兰萱·新婚

  他在我身后止步。很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华服散发的清香。他折扇轻摇,搅动的空气托起我耳际的几缕发丝,无礼的距离。

  我从池中倒影中辨认出他的眉目,依然沉默着,未因他的出现做何举动,例如侧身裣衽,施礼如仪。他亦不语,了无痕迹地忽略我对他的漠视,只循着我目光凝望水中影象,忽地微笑,温和的眼神意味深长。

  彼时三春已过,菡萏正妍,莲叶何田田。而我无法觉得喜悦。闭目,颔首,于避无可避处继续回避,但一切仍是如此分明,我甚至能觉察到阳光透过他漆纱幞头翅角,扫落淡淡一层阴影,薄如蝉翼,烙上我肩,和着某种宿命。

  我是可以猜到他的身份的。这宫中的青年男子,除了他谁还有那样的容貌,那样的风仪,那样的传奇?

  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当真避无可避。

  父亲终于等到了宫廷给我的聘礼,纳采、纳吉、问名、请期一丝不苟,郑重得远超他的预计,但他却猝不及防,和阿萸的父亲一样,顿时乱了分寸。

  因为要娶我的不是太子赵桓,是太子的宿敌,郓王赵楷。

  据说浴兰令节那天,赵楷入皇帝寝殿请求父亲赐婚,点名要纳我为妃。官家在短暂的错愕后呵呵一笑,顺水推舟,乐观其成。

  我不会天真地以为这皆因夜樱之缘促成。身为诡谲宫廷旋涡里的皇子,赵楷免不了沦为精明的政客,这更像是他下的一着妙棋,借与我的婚姻在朱氏族人中瓦解太子的势力,即便我父亲不会马上倒戈助他,也再不会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扶持太子了。

  族人亦有见风使舵的,早早地开始讨好我和父亲,大概是看好赵楷夺嫡的前景。赵桓和阿萸因此更紧张,迅速在朱氏族女中另选了一名入东宫封为夫人,加强同族人的联系,未雨绸缪地与赵楷抢夺外戚势力范围。

  “你还是要嫁入天家了……”母亲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你爹爹给你取名叫凤英,就是希望你嫁给君王,娥皇女英,有凤来仪,可是,那些荣耀都是假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幸运是不会

  有了……我只是寻常人家妇人,身处妻妾群中,已活得这样辛苦,怎舍得你再入宫门,面对那些险恶风波?”

  我看着母亲泪眼,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前所未有地,深深厌恶“凤英”这个闺名。

  此后不久,宫中传来了赐字的文书,我的字被定为“兰萱”,据说是赵楷亲自取的,我由此结束了待字闺中的年代。

  婚礼结束后,我与赵楷两人独处,他在烛影摇红的暧昧光晕中似笑非笑地凝视我,我觉得不安,在他伸手触及我肩头时不禁朝内缩了缩。

  “你怕我?”他柔声问。

  我摆首。

  我并非怕他,只是他对我而言,仍然仅仅是个陌生人。

  他似看出我心思,微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楷绝不唐突佳人。但若我此刻出去寝于别处,必惹外人非议。还望夫人宽宥,容我卧于帐外榻上。”

  不待我回答,他便起身对我长揖,然后径直去帐外睡了。

  我辗转难眠,三更后迷迷糊糊才阖眼,却感觉有人影靠近,拽了拽我身上的锦被。

  我悚然睁目,见赵楷对我呈出柔和的笑:“今宵夜凉,勿染风寒。”

  他轻轻为我掖好被角,转身行了两步,却又回头,见我又有警觉状,不由笑出声来,道:“我告诉夫人一个秘密:我平生最怕痒,若来干犯,夫人只须朝我耳朵吹口气,便可化解所有危机。”

  想想他描述的情景,看着他那朵慧黠笑容,我亦不禁唇角上扬。他笑吟吟地朝我一揖,然后回帐外卧下,别无他话。

  此后多日依然如此,他夜间不来干犯,白天带我入宫拜见帝后或行各种礼仪,举止得宜,既庄重又不失亲近之意。回到郓王府邸,他带我熟悉各处居所陈设,我最感兴趣的,是他的藏珍秘阁,倒不是为那些珍宝,我关注的是他所藏书画名作,皆为历代大家真迹,不少是御府所赐,数以千计。

  见我有兴致,他很耐心地为我讲解这些珍品寻觅经过与相关故事,也问我意见,我间或答以两句,他目露喜色,有赞赏之意。我们之间的陌生感也在这一次次

  针对书画的探讨中逐渐消失。

  一日我晨起后不见他踪影,信步入藏珍阁独自翻阅藏品,忽见一幅墨竹,描墨成染,影影绰绰,曲尽其态,笔法清逸不俗。上面无款识,看不出是何人作品,我欲问赵楷,他却一直未现身,向侍女打听他行踪,侍女遥指府中后苑。

  后苑有一座湖山石砌成的山峰,中有飞瀑,下方流水成泊。我看见他时他正立于最陡峭的山巅上,专注地观察飞瀑之侧斜横出的一段松枝,一手攀湖山石,一手提笔在铺于面前石上的画纸上勾画。

  他足尖只点踩着湖山石凸出处,若足下一滑,随时可能坠入流水中。我褰着裙幅上前数步唤他,请他下来。他回首看我,展颜一笑,收拾画稿蹦蹦跳跳地迅速下至我面前,让我看他适才画稿:“画了多次,这次的底本总算有些样子了。”

  那底本线条虽简单,但已可看出层峦叠嶂、松枝清奇峭立的意韵。我亦从笔法中看出这日所见墨竹同样出自他笔下。

  “此画虽好,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王为作画不惜攀登险峰,未免欠妥。”我叹道。

  他依然明朗地笑:“奇险之处必有美景,若不以身探寻,就永远无法领略其中妙处。”

  我见他跑得辛苦,额头有汗珠渗出,便取出丝巾为他一点点擦拭。

  他含笑看我须臾,目中泛起别样情愫,忽然抛开画稿画笔,倾身将我横抱入怀,大步流星地前行。

  我挣扎着命他放手,他只是不理。仓皇辨出他前行的方向是我的寝阁,我隐隐意识到他的意图,又惊又羞。

  “你不是说,不会……”我想起新婚那夜他的承诺,一言未尽他已了然,在我耳边笑道:“我说我不会唐突佳人,可是若佳人允许我唐突,则另当别论。”

  我说过我允许了么?我这样想,却问不出口。他还是一派了然于心的样子,轻声对我耳语道:“我知道你已经允许了。”

  耳语时感觉到他吹拂到我耳中的气息,心念一动:若此刻向他耳中吹口气,他会立即放开我吧?

  然而,我最终还是没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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