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女儿国（6）
桑桑这话看似说得轻松，实际上却很没底，心里十分忐忑，毕竟她现在是摆明了对女儿国的“隐秘”有企图，也不知道红袖对“道士”这个身份的容忍度有多高，能不能让她浑水摸鱼。
那么红袖的容忍度有多高呢？
红袖表示，当了这么多年太师，被一群又一群的道士糊弄了那么多次，在这个几近国破家亡的当口上，要是真有什么能人过来，她能把人当成祖宗供起来！
尤其是看到桑桑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指尖之时，红袖看着那颗鲜艳的血珠，原本尚在观望的心立刻就定下了大半，瞬间多了几分期待。
她之前见过的道士没有一个是用鲜血画符的，全都是用自带的朱砂。红袖不懂这里头的门道，于是特意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道士画符几乎都是用朱砂，只有大佬级别的才会以血画符。
百年以下的道行以血画符是很没有必要的，一来涉世未深，技艺也不够纯属，万一画错一笔就要整个重来，要是好死不死的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虚弱体质，没准符还没画完人就先没了，实在是赔本的买卖；二来法力不够精深，血液仍属□□凡胎，没有灵力加成，和朱砂的效用也差不了多少，一个不好甚至可能招了恶灵附身，躲都躲不掉，平白惹一身骚。
相对的，大佬画符就喜欢用自己的血了，反正修为足够，既不怕失血过多而死，血液里还融入了自身修炼的灵气，这个效果比之朱砂好了太多，几乎是bug一样的存在。
红袖想到这里，盯着桑桑的眼睛简直要冒绿光了，犹豫了好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用朱砂么？”
桑桑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必。”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朱砂没有我的血好用。”
桑桑不知道红袖的想法，她确实是没说谎，也一点都不勉强，因为确实没必要。
桑桑于“术”字一门的天赋极高，当初在山上学着当道士的时候进度飞快，理论知识讲完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经典的画符课堂。
“术”字门很考验心性，菩提祖师统共也只教了桑桑一个人，至少是在那十年里，就只有她一个。这就导致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没有工具。就桑桑所知道的，师门里没有一个人下山给人画符算命，以至于菩提祖师打算给她上课的时候，只能对着空气演示。
桑桑原本是想拜托负责下山采买的师兄捎带一点，结果菩提祖师直接简单粗暴地让她放自己的血作笔，拔自己的叶子当纸。
对于此等听起来十分丧心病狂的行径，菩提祖师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你虽然道行尚浅，但扶桑神木本就是功德之木，一枝一叶均含巍巍正气，镇阴镇邪均有奇效，不必费别的心思。”
于是桑桑熟练地学会了迅速且恰到好处地放自己的血，不过大部分时候她并不愿意这么做，因为虽然不怎么痛，但她上辈子毕竟是普通人，对于流血这种事多少还是有一些抵触的，但是自从听白玉说单根扶桑至少要两万年才能成精之后，桑桑迅速地抛开了最后的一点顾虑。
不是两年两百年两千年，是足足两万年啊！这么长的时间积累下来，树叶和树汁应该攒得够多了吧，支持她小小地浪一把应该不成问题吧？
咬破指尖这种在小说里格外豪迈炫逼格的动作她馋好久了，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当然，她做得显而易见的成功。
红袖被她那一句淡淡的“没我的血好用”扎扎实实地秀到了，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也有将近两百年了，自然听得出桑桑这话里的底气，知道她不是随口瞎说，态度立刻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这可是有好几百年甚至千年道行的高人啊！她可真是走了大运！女儿国的命运究竟如何，或许就系在这小姑娘身上了！幸好之前没真的结下什么梁子！
不在同一脑回路上的两人迅速达成了让彼此都十分满意的结果，并且迅速地站在了同一阵线，开始了友好会谈。
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之后，桑桑终于能腾出空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黑色的裂纹已经从指尖上蔓延至手腕处，看着十分触目惊心，但她试着运转了一下自己的灵力，却觉得十分顺畅，没有丝毫滞涩受损的感觉，一时间错愕非常：“这……”
红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贴心地给出了解释：“这是小伤，不要紧的，只要用净水洗过，很快便能恢复如初。”
桑桑：“……净水？”这又是什么玩意儿？灵河的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又冒出了一个新的土特产？
红袖道：“净水是绝对纯净的灵河之水，不算难寻，我派人去备，稍后便能送上，只是现在还要劳烦……”她说着说着卡了壳，看了一眼桑桑青涩的少女面容，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面前这位虽然看起来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年龄可比她两辈子加起来都多，是不是称呼一声“大师”比较合适？可她上辈子在楼里听了许多流言蜚语，听过不少不知真假的仙门传闻，据说这种有点道行的老妖怪大多脾气古怪，尤其喜欢幻化成各种奇奇怪怪的样子捉弄世人……
万般念头转过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人家老妖怪装成小姑娘的样子都不脸红，她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儿？做完了这个心理暗示，红袖简直一点包袱都没了，直截了当地道：“还要劳烦姑娘，先画个镇阴符压一压这处恶源……”
“恶源？”红袖话音未落就被桑桑打断了，桑桑沉吟片刻，道：“一定要用镇阴符么？恕我直言，这口井上已经贴了不少镇阴符，虽然道行不够深，但数量却不少，累积起来威力也不小了，可我看姐姐似乎十分急切，那就说明这些符咒似乎不大管用，会不会是用错了符的原因？姐姐总要先告知我这里的情形，我才好对症下药。”
红袖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理由。
她上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楼里熬了几十年，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各路消息也知道地七七八八，但是仙门话题一向是消息最少的，自然不懂这里头的门道。
这辈子虽然侥幸经由灵河转生，但从来都是被限制在这一方狭小天地之中，不能出去半步，后来偶然碰上一个道士云游至此，一张镇阴符解了她燃眉之急，自然就对镇阴符充满期待，又怎么可能怀疑这符咒的好使程度呢？
再后来遇上心怀不轨的道士来此地兴风作浪，红袖自己动手料理了这些人，又从他们嘴里问出了不少关于符纸的情报，那些符咒她虽然并未完全吃透掌握，但还是粗浅地了解过的，那里面确实没有比镇阴符效果更好的符咒了，因此也就一直延续了用镇阴符的习惯。
不过此时听桑桑一说，红袖心里立刻便有些犹疑，她下意识地把这些年的事情捋了捋，这才隐隐地意识到这些镇阴符似乎确有猫腻。
红袖记得很清楚，她是一百一十年前转生的，她十岁那年灵河暴动，所有灵魂无论善恶都在河中翻滚，以致整个女儿国从内城王庭开始便地动山摇，也正是因为她在那时成功地安抚了河中的善灵，又花费了巨大的心力剔除了大部分恶灵，她才会豪无争议地登上太师之位。
她成为太师之后，灵河安稳了十年，再次发生暴动，这次有了经验，她处理地更加干脆利落，但事情却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因为她特意挑出来镇压恶灵的那口枯井也发生了暴动，从女儿国建国时便一日一日累积下来的恶灵数目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红袖根本不敢想象那些恶灵若是真的全都逃了出来，这方净土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来也是天不绝人路，正在她焦头烂额、心力憔悴之际，一个道士恰好云游至此，什么都没说，看了一眼枯井，随手画了一张镇阴符，井中的暴动立刻就平息了。
她那个时候满心感激，对镇阴符更是推崇备至，但是听到桑桑这么一说，这才发现事情的古怪出在哪里——镇阴符的确有效，但是它的效用越来越小了，灵河暴动每十年一次，频率十分固定，但这口关押了无数恶灵的枯井，暴动的频率却越来越高，最开始的那张符维持了二十年安稳，但是后来，尤其是这些年，枯井的暴动越来越频繁，几乎到了每月一次的程度，所以她才会这么渴望有道士到来。
然而自从她对那些心怀不轨的道士下了狠手，消息传出去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道士敢来这里了，纵使红袖心急如焚，也只能干等着，等一个或许会出现的转机。
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
女人的第六感准确地探知了眼前这人的友好和善意，红袖轻吸了口气，反正净水还没送到她手上，这黑色灼伤痕迹只有净水能祛除，要是对方不怀好意，必然深受其害，也算是有条退路，如此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好机会若是浪费，那就太可惜了。
思绪转到这里，红袖做好了决定，坦诚道：“既然如此，妾身便直言了。”
她望着那口井，淡淡道：“这里头……关着一群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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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红袖的容忍度有多高呢？
红袖表示，当了这么多年太师，被一群又一群的道士糊弄了那么多次，在这个几近国破家亡的当口上，要是真有什么能人过来，她能把人当成祖宗供起来！
尤其是看到桑桑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指尖之时，红袖看着那颗鲜艳的血珠，原本尚在观望的心立刻就定下了大半，瞬间多了几分期待。
她之前见过的道士没有一个是用鲜血画符的，全都是用自带的朱砂。红袖不懂这里头的门道，于是特意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道士画符几乎都是用朱砂，只有大佬级别的才会以血画符。
百年以下的道行以血画符是很没有必要的，一来涉世未深，技艺也不够纯属，万一画错一笔就要整个重来，要是好死不死的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虚弱体质，没准符还没画完人就先没了，实在是赔本的买卖；二来法力不够精深，血液仍属□□凡胎，没有灵力加成，和朱砂的效用也差不了多少，一个不好甚至可能招了恶灵附身，躲都躲不掉，平白惹一身骚。
相对的，大佬画符就喜欢用自己的血了，反正修为足够，既不怕失血过多而死，血液里还融入了自身修炼的灵气，这个效果比之朱砂好了太多，几乎是bug一样的存在。
红袖想到这里，盯着桑桑的眼睛简直要冒绿光了，犹豫了好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用朱砂么？”
桑桑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必。”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朱砂没有我的血好用。”
桑桑不知道红袖的想法，她确实是没说谎，也一点都不勉强，因为确实没必要。
桑桑于“术”字一门的天赋极高，当初在山上学着当道士的时候进度飞快，理论知识讲完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经典的画符课堂。
“术”字门很考验心性，菩提祖师统共也只教了桑桑一个人，至少是在那十年里，就只有她一个。这就导致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没有工具。就桑桑所知道的，师门里没有一个人下山给人画符算命，以至于菩提祖师打算给她上课的时候，只能对着空气演示。
桑桑原本是想拜托负责下山采买的师兄捎带一点，结果菩提祖师直接简单粗暴地让她放自己的血作笔，拔自己的叶子当纸。
对于此等听起来十分丧心病狂的行径，菩提祖师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你虽然道行尚浅，但扶桑神木本就是功德之木，一枝一叶均含巍巍正气，镇阴镇邪均有奇效，不必费别的心思。”
于是桑桑熟练地学会了迅速且恰到好处地放自己的血，不过大部分时候她并不愿意这么做，因为虽然不怎么痛，但她上辈子毕竟是普通人，对于流血这种事多少还是有一些抵触的，但是自从听白玉说单根扶桑至少要两万年才能成精之后，桑桑迅速地抛开了最后的一点顾虑。
不是两年两百年两千年，是足足两万年啊！这么长的时间积累下来，树叶和树汁应该攒得够多了吧，支持她小小地浪一把应该不成问题吧？
咬破指尖这种在小说里格外豪迈炫逼格的动作她馋好久了，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当然，她做得显而易见的成功。
红袖被她那一句淡淡的“没我的血好用”扎扎实实地秀到了，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也有将近两百年了，自然听得出桑桑这话里的底气，知道她不是随口瞎说，态度立刻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这可是有好几百年甚至千年道行的高人啊！她可真是走了大运！女儿国的命运究竟如何，或许就系在这小姑娘身上了！幸好之前没真的结下什么梁子！
不在同一脑回路上的两人迅速达成了让彼此都十分满意的结果，并且迅速地站在了同一阵线，开始了友好会谈。
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之后，桑桑终于能腾出空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黑色的裂纹已经从指尖上蔓延至手腕处，看着十分触目惊心，但她试着运转了一下自己的灵力，却觉得十分顺畅，没有丝毫滞涩受损的感觉，一时间错愕非常：“这……”
红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贴心地给出了解释：“这是小伤，不要紧的，只要用净水洗过，很快便能恢复如初。”
桑桑：“……净水？”这又是什么玩意儿？灵河的事情还没弄清楚，怎么又冒出了一个新的土特产？
红袖道：“净水是绝对纯净的灵河之水，不算难寻，我派人去备，稍后便能送上，只是现在还要劳烦……”她说着说着卡了壳，看了一眼桑桑青涩的少女面容，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面前这位虽然看起来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年龄可比她两辈子加起来都多，是不是称呼一声“大师”比较合适？可她上辈子在楼里听了许多流言蜚语，听过不少不知真假的仙门传闻，据说这种有点道行的老妖怪大多脾气古怪，尤其喜欢幻化成各种奇奇怪怪的样子捉弄世人……
万般念头转过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人家老妖怪装成小姑娘的样子都不脸红，她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儿？做完了这个心理暗示，红袖简直一点包袱都没了，直截了当地道：“还要劳烦姑娘，先画个镇阴符压一压这处恶源……”
“恶源？”红袖话音未落就被桑桑打断了，桑桑沉吟片刻，道：“一定要用镇阴符么？恕我直言，这口井上已经贴了不少镇阴符，虽然道行不够深，但数量却不少，累积起来威力也不小了，可我看姐姐似乎十分急切，那就说明这些符咒似乎不大管用，会不会是用错了符的原因？姐姐总要先告知我这里的情形，我才好对症下药。”
红袖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个理由。
她上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楼里熬了几十年，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各路消息也知道地七七八八，但是仙门话题一向是消息最少的，自然不懂这里头的门道。
这辈子虽然侥幸经由灵河转生，但从来都是被限制在这一方狭小天地之中，不能出去半步，后来偶然碰上一个道士云游至此，一张镇阴符解了她燃眉之急，自然就对镇阴符充满期待，又怎么可能怀疑这符咒的好使程度呢？
再后来遇上心怀不轨的道士来此地兴风作浪，红袖自己动手料理了这些人，又从他们嘴里问出了不少关于符纸的情报，那些符咒她虽然并未完全吃透掌握，但还是粗浅地了解过的，那里面确实没有比镇阴符效果更好的符咒了，因此也就一直延续了用镇阴符的习惯。
不过此时听桑桑一说，红袖心里立刻便有些犹疑，她下意识地把这些年的事情捋了捋，这才隐隐地意识到这些镇阴符似乎确有猫腻。
红袖记得很清楚，她是一百一十年前转生的，她十岁那年灵河暴动，所有灵魂无论善恶都在河中翻滚，以致整个女儿国从内城王庭开始便地动山摇，也正是因为她在那时成功地安抚了河中的善灵，又花费了巨大的心力剔除了大部分恶灵，她才会豪无争议地登上太师之位。
她成为太师之后，灵河安稳了十年，再次发生暴动，这次有了经验，她处理地更加干脆利落，但事情却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因为她特意挑出来镇压恶灵的那口枯井也发生了暴动，从女儿国建国时便一日一日累积下来的恶灵数目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红袖根本不敢想象那些恶灵若是真的全都逃了出来，这方净土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来也是天不绝人路，正在她焦头烂额、心力憔悴之际，一个道士恰好云游至此，什么都没说，看了一眼枯井，随手画了一张镇阴符，井中的暴动立刻就平息了。
她那个时候满心感激，对镇阴符更是推崇备至，但是听到桑桑这么一说，这才发现事情的古怪出在哪里——镇阴符的确有效，但是它的效用越来越小了，灵河暴动每十年一次，频率十分固定，但这口关押了无数恶灵的枯井，暴动的频率却越来越高，最开始的那张符维持了二十年安稳，但是后来，尤其是这些年，枯井的暴动越来越频繁，几乎到了每月一次的程度，所以她才会这么渴望有道士到来。
然而自从她对那些心怀不轨的道士下了狠手，消息传出去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道士敢来这里了，纵使红袖心急如焚，也只能干等着，等一个或许会出现的转机。
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
女人的第六感准确地探知了眼前这人的友好和善意，红袖轻吸了口气，反正净水还没送到她手上，这黑色灼伤痕迹只有净水能祛除，要是对方不怀好意，必然深受其害，也算是有条退路，如此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好机会若是浪费，那就太可惜了。
思绪转到这里，红袖做好了决定，坦诚道：“既然如此，妾身便直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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