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身世_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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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身世

  陆憬买好栗子付完钱,回过头就看到昀哥儿转身背対着自己,他有些奇怪地走过去,疑惑地问到:“昀哥儿,怎么站在这里?”

  昀哥儿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像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陆憬发现不対,伸手揽住昀哥儿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转过来,他看着昀哥儿发白的脸色,轻声问道:“怎么了昀哥儿?”

  昀哥儿被陆憬温柔担忧的眼神注视着,终于从刚才那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中回过神来,他稳了稳心神,移开视线道:“没事,只是刚刚突然有人跑马经过被吓到了。”

  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很拙劣,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

  陆憬看着他颤个不停的睫毛,没有戳穿他,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昀哥儿被陆憬揽着,僵住的身体慢慢回温,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他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撒娇耍赖地让陆憬给他买零嘴吃,似乎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轻易地过去了。

  陆憬平日里惯着他,他想要什么都给他买,但是却不许他吃太多,因此每天买回家的大部分吃食都进了柳哥儿和陆诚的肚子。

  这两人刚到家时都有些营养不良,才没过多久就已经养出些肉来,看着也精神许多。

  柳哥儿和陆诚就算之前在家时过的日子也比现在苦多了,两位主子心善,待他们好,他们也対两位主子心怀感激,做事非常尽心。

  两人依旧是走一路买一路,陆憬的两个手都被占满了,往日里昀哥儿都是边走边吃,抽空还要投喂陆憬,在路上就能吃掉不少。

  今天他却似乎没有什么吃东西的兴致,只是缠着陆憬买,像往常一样。

  回到家,柳哥儿已经把晚饭做好了,陆憬把昀哥儿要的零嘴都放到一边,和昀哥儿洗过手开始吃饭。

  昀哥儿吃饭的胃口倒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得香喷喷的,让旁人看着都觉得有食欲。

  吃过饭,两人按照平时的习惯一起去了书房,平日里昀哥儿晚上会看账本或者看些闲书,陆憬则是画新一季的衣裳样式或者陪昀哥儿看书。

  陆憬今天没有去画他的图册,反而是挤到小榻上和昀哥儿一起看书。

  昀哥儿低垂着眉眼,烛光下的侧脸线条精致又柔美,眉头轻轻蹙着,似乎看得非常认真,让人不忍心打扰。

  陆憬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上前搂住他:“昀哥儿,不开心的事要说出来。”

  昀哥儿神情一滞,正准备翻书的手也顿在了半空。

  他以为他已经伪装得足够好,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他开始了新的生活,已经很少去想起从前的事了,从前的那些生活、那些事対他来说似乎都已经恍如隔世。

  可是今天在街上遇到苏见风的那一瞬,那些糟糕的回忆还是一股脑地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现在幸福的生活被打破。

  他明明已经远远地避开了,为什么却还是逃不过?

  陆憬看着昀哥儿眼里的情绪明明灭灭,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昀哥儿若是不想告诉我,那我便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只是你不许暗自不开心,好不好?”

  昀哥儿靠在他的怀里鼻子发酸,陆憬这么尊重他、这么担心他,他继续瞒下去只会让陆憬徒增担忧。

  他定了定神,缓缓开口给陆憬说了一个故事。

  他们现在所在的浣州从属于苋云布政司,苋云布政司驻芜州府,芜州也是苋云布政司最繁华的州府。

  二十年前,芜州府中有云家、苏家、吴家、刘家等四家大的布料供应商,云家做得最大最好,而苏家在这几家里是最弱的。

  云家有染色秘法,染出来的颜色鲜亮又独特,别家都做不到,因为这个秘法,云家竞争到皇商的机会比其他家大很多。

  云家人口单薄,只有一个长子和一个小女儿,长子云冽走科举入仕,外放到了北方的一个小城做县令。

  长子从官无法继承家业,云家夫妻本打算给小女儿招婿,一是舍不得女儿外嫁受苦,二是如此一来家业也能有人继承。

  谁知道小女儿云姣到了出嫁的年纪,在一次外出游玩时竟一眼相中了苏家的次子苏玉泉,死活要嫁给他。

  云家夫妻俩疼爱女儿,耐不住她苦苦哭求,苏玉泉也上门诚心求娶,并发誓这辈子绝不纳妾,夫妻俩最终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成亲当天,云姣的嫁妆晃花了芜州府众人的眼。

  嫁妆是女子在婆家的底气,云家夫妻给云姣的陪嫁光是银子就是足足万两,更别提还有别的金银器物,家具商铺,光是那几个商铺,每年都有几千两银子的进账。

  芜州府众人议论了好几天,都说苏玉泉这是娶了个金疙瘩。

  成亲后,苏玉泉待云姣也极为温柔体贴,第二年两人就生下了一个小哥儿,取名苏见昀。

  只是生产时云姣伤了身子,后面几年都无所出,而苏玉泉待她依旧温柔体贴,并没有为了传承香火纳妾。

  她心里愧疚,便多次央求父母帮扶苏家的生意,云家父母见苏家待女儿好,也不吝于施以援手。

  由于云家势大,另外的两家总是联手対付云家,云家本以为扶持起苏家是多了个帮手,谁知扶起的竟是豺狼。

  苏家越做越大,渐渐不满足于自己已有的地位,苏玉泉仗着自己是云家姑爷,竟坑蒙拐骗地从云家工坊那边套到了云家的染色秘法,苏家迅速把秘法投入使用,等苏家新布上市,云家才反应过来。

  苏玉泉上门炫耀是云姣告诉他的秘法,云父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云姣整天待在后院不知世事,云家派过来通传消息的下人也被苏玉泉下令不许放进苏府,最后还是十二岁的苏见昀悄悄跑出去玩时听说了消息,回来告诉云姣的。

  云姣大惊失色,立即带人回了云府,却只来得及见云父最后一面。

  云姣跪在病榻前失声痛哭,一遍又一遍地辩解自己绝対没有把染色秘法告诉苏玉泉。

  云母满脸失望,眼里的泪已经流干,対着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说不出重话,却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云姣跪在灵堂不停地忏悔,却也换不回父亲的性命。

  云姣一直备受宠爱,不知世事地长大,为了父亲第一次强硬地质问他人,被她质问的苏玉泉却笑眯眯地道:“那染色秘法确实是工坊的人告诉我的,不过如果夫人不嫁给我的话,我又怎么能顶着云家姑爷的身份轻而易举地获得秘法呢?”

  云姣如遭雷劈,当下便站立不稳地摔到地上,她满脸绝望,泪水夺眶而出,嘴里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我対不起阿爹,都怪我……”

  云姣从这天起便病了,有时还会说些胡话,苏府的人都说她疯了,対外却讳莫如深。

  云姣每天都期盼着阿娘来看她,她也遣了下人去请阿娘,下人却回禀说云母不想见她。

  云姣本来便觉得云父因自己而死,心里郁郁缠绵病榻,精神已经不太稳定了,而云母也不肯见她,她被心里的愧疚压得更重,眼见着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苏见昀每日都去看望她,她也每日都在対着儿子诉说自己的愧疚和悔恨。

  苏见昀虽然年纪小,却聪颖异常,他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加上云姣絮絮叨叨的诉说,不难拼凑出事情的本来面貌。

  他劝云姣罪魁祸首是苏玉泉,而不是她,云姣却听不进去,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每日喝着汤药却不见好。

  苏见昀想找别的大夫给云姣看看,去求了苏玉泉,苏玉泉却并不放在心上,说现在的大夫已经很好,芜州没有更好的大夫。

  可芜州城最好的大夫明明是明仁堂的柳大夫,之前他生病时阿娘请来给他看过病,这个大夫却是从没见过。

  他虽然着急却没有办法,之前他告诉云姣云家的消息这件事被苏玉泉知道了,苏玉泉现在又多加了几个下人看管他,不让他出苏府。

  就在苏见昀焦急母亲的病情之时,口口声声说绝不纳妾的苏玉泉竟接了个外室回府,不仅如此,外室还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比苏见昀还大。

  苏见昀得知这个消息便立马往母亲的小院跑去,谁知竟然已经有下人提前一步去了小院,把这个消息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云姣。

  苏见昀第一次対下人拳打脚踢,他把屋里能用的东西全都往报信的那人身上砸,下人身手灵活,対付一个小孩子很是容易,他按照主人吩咐的把话带到,便迅速跑走了。

  苏见昀气得胸口起伏,他顾不上缓口气,急忙跑到了阿娘的病床前,他的话语因为剧烈地喘息断断续续。

  “阿娘……你别听他的……他……他胡说的。”

  云姣却表情怔怔的,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从那年桃花树下的偶然相遇便是假的,从头到尾,他的一切伪装都是为了云家的财产和方子。

  而她傻傻地走进他的圈套,害了云家,害了阿爹。

  云姣眼里流下泪来,她対着身旁满脸着急的苏见昀道:“小昀,是阿娘错了,阿娘看错了人,你以后不要像阿娘这样。”

  苏见昀看着云姣涣散的眼神,心里惊慌,他用力握紧云姣的手,云姣继续道:“小昀以后若寻到机会一定要帮阿娘给你外祖母道歉,阿娘対不起他们。”

  苏见昀已经泣不成声,他觉得阿娘的生命就在他的指尖流逝,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云姣费力地抬手摸了摸苏见昀的发顶,“阿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小昀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不要做傻事,小昀。”

  苏见昀用力点头,他哭得不停打嗝,“我知道了……阿娘……呜……阿娘也要陪着我……”

  云姣说完这些话,仿佛耗光了全部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

  当天夜里,云姣便没撑住撒手走了。

  苏家対外说是云姣突发急症去世,设起了灵堂。

  苏见昀以为这下总能见到外祖母了,却终于从宾客嘴里打听到,外祖母早就变卖了家产离开了芜州,投奔他舅舅去了。

  苏见昀守在灵堂,看着来来往往虚情假意的人,他知道,从此在这个家他只能靠自己,只能相信自己了。

  云姣丧礼结束之后,苏玉泉便把管家之权交给了他新接进门的妾室白氏,妾室佛口蛇心,表面上千好万好,背地里却各种克扣他,给他使绊子。

  白氏给苏玉泉生了三个孩子,正好是一个儿子一个小哥儿一个女儿,苏玉泉极为看重她,还带着他们的长子苏见风亲自教导。

  下人们见风使舵,知道苏见昀是没亲娘没靠山的少爷,対他也越发怠慢。

  好在苏见昀机灵,手中又有阿娘留给他的银钱,倒是勉强也过得下去。

  云姣的孝期刚过,苏玉泉便迅速抬了白氏做继室,她的几个孩子也一跃变成了府里的嫡少爷嫡小姐,苏见昀在府中的处境越发艰难。

  又是一年云姣的忌日,苏见昀打算去白云观给母亲和外祖父祈福,却在去白云观的途中被山贼掳走。

  好在山贼数量不多,不成气候,把他掳上山后几人竟然还闹起了内讧。

  他趁乱逃走,在山下遇到了剿匪的官兵,他本来躲在树丛后休息,看到官兵正想上前寻求帮助,谁知还不等他动作,他便听到了领头人下令要为他报仇,山上的人不必留活口。

  苏见昀惊出一身冷汗,瞬间明白了这些人的意图,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官兵们上山后才从藏身的草丛出来。

  他还存有一丝侥幸,虎毒不食子,苏玉泉难道连畜生都不如吗?

  他想进城看个究竟,却在路上听到出城的人闲谈。

  “今天苏府可是在办丧事?”

  “是啊,听说是他家的嫡哥儿被山贼害了,还上报了知府派兵剿匪呢。”

  “真是可怜……”

  “不过若是被掳走失了清白,那他家可就要蒙羞咯。”

  “……”

  苏见昀停下了脚步。

  清白、名声……竟是怕自己带累了苏家的名声?他苏玉泉抬妾为妻不怕人笑,自己被山贼掳走他就觉得有辱名声了?

  苏见昀知道这个家自己是回不去了,他既然是“已死之人”,若他真的回去,怕是不是被悄无声息地弄死就是被送到不知道哪个地方的庵子。

  他得活着,像阿娘希望的那样,好好活着。

  他转身往城外走去,路上遇到那些官兵打道回府,他们骑马疾驰,并没有注意路边穿得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苏见昀。

  苏见昀却看得清楚,他们刀上的血都还未擦干净,若不是自己逃走了,怕是也和那些土匪一样被砍死在山上了。

  他心里空荡荡的,一时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只知道不能留在这里,不能让人发现他还活着。

  他浑浑噩噩地往远处走去,他没有去处,便也不辨方向,他一路乞讨做零工,不知流浪了多久,最后晕在路边被薛老大夫捡走,才被认作孙子上了户籍,他也改名薛昀,开始新的生活。

  昀哥儿平静地道:“当时年纪小觉得他们为了所谓的名声要置我于死地,现在想来,他们怕是早就在打我娘的嫁妆的主意了,只要我一死,我娘的嫁妆就会落在他们手里。”

  他甚至还扯了扯嘴角,“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陆憬没想到昀哥儿的身世竟是这么坎坷,昀哥儿嘴角带着笑,眼里却全是水雾,他揽住昀哥儿的腰把他抱得很紧,声音低沉温柔。

  “要是我早些遇到昀哥儿就好了。”

  昀哥儿在回忆这些悲惨遭遇时没哭,听到陆憬的这句话却再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没有人在乎他的时候他可以努力坚强,但是一旦有人接纳他所有的难过伤心,轻柔地安抚他,他的防线便顷刻崩塌,只対那一人敞开。

  陆憬感受到胸前浸湿衣衫的热泪,心脏被烫得发疼。

  陆憬知道了他的身世,便也不难猜出今天他产生异样的原因了,他轻声问道:“昀哥儿今天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昀哥儿止住哭,应道:“是苏见风,他骑马经过。”

  陆憬心下一沉,苏家対昀哥儿的态度实在不可预测,今天也不知道苏见风有没有看清昀哥儿,若是他们找来……还是要早做防备。

  在他看来,苏玉泉简直就是人渣,他虽然是昀哥儿的父亲,但是不仅害死了昀哥儿的外祖父和娘亲,甚至対昀哥儿的性命也不管不顾,就算他不来,陆憬也想去找他给昀哥儿讨回公道。

  陆憬把昀哥儿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昀哥儿,你想给你自己、娘亲和外祖父讨回公道吗?”

  昀哥儿眼里又落下泪来,“想!阿娘之前临终时嘱咐我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便是想着我是苏玉泉的亲子,他不管怎么佯也不会害我。”

  他吸了吸鼻子,“阿娘想我活着,我便努力活着等待机会,可最后等来的是“不留活口”的命令,就算阿娘活着,一定也会收回之前的话,我也不算违反了阿娘的临终心愿。”

  就算是亲爹,在他放弃自己的那一刻父子之情也断绝了,现在的苏玉泉是仇人,是间接害死外祖父和娘亲的仇人。

  陆憬握住他的手,认真道:“那我们便去讨这个公道,只是他们势大,我们现在可能还不足以和他们抗衡,需要徐徐图之,昀哥儿不要害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昀哥儿看着陆憬温柔坚定的眼神,眼前渐渐被泪水模糊,他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好,和阿憬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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